带上来。
无人出列。百姓们相继朝后退了半步。
赵余日瘫坐在地，与家人依偎在一起。六七人气息微弱，没有抱头痛泣，不过是安静相拥。视线毫无焦距地落在远处，有绝望尽处，焚为煨烬的淡漠。
小妖指了几人，喝令他们上前。被他点中的百姓低垂着头充耳不闻。
小妖跳脚怒骂道：“胆子大了，连我的话也敢不听！”
他今日非得要人奴亲自挖坑，再逼着人奴亲自埋了同族，此来证明人族的卑劣低下。
他上前拽住一个瘦弱青年的衣领，将他往人群拖。青年反抗地立在原地，一件褴褛的衣服当即被撕裂开来。
他梗着脖子嘶吼道：“我不去！我不埋活人！”
小妖晦气地将破布料往地上一甩，抬鞭抽。
风声尖啸，带着虚影的鞭尾尚未落下，被剑的剑身在前端一顶，尾巴的余劲反甩回去，险些中小妖的脸。
小妖咒骂一声，及时松手后退。看清来人，脸色忽黑忽白地一阵变化，好半晌地阴恻恻地笑着道：“原来是王将军，贵人来此何故？”
纪从宣收回剑，弯腰捡起鞭，在手中环绕了数圈。
小妖伸手要来接，岂料纪从宣将手负到身后，全然无视他作，沉着张脸道：“人奴当谨奉城主之命倾力开荒，操劳农务，尔却聚集人奴在此，恣意杀，耽误进度。叫城主知晓，少不得一顿官司。容我一劝，算了吧。”
小妖笑了一声，胸膛起伏中邪火横烧。
上回便是“王道询”带人前来责罚，当众宣斥他们将军违抗军令，蔽晦城主，按着人痛一顿，迄今仍关在牢狱。
算哪门子罪名？昌碣城里但凡是个了脑子的，都知他们将军所受不过无妄之灾，定然是有人在城主耳边挑唆。
彼时能通风报信、煽风点火的，只有“王道询”一个。为这群小妖对他亦是记恨，觉得他背弃同族。可碍于他官职比自己高上几阶，只得认命。
“王道询”往后若不与他们发难，此事也就罢了。但他今朝还敢插手，新仇旧恨堆在一块儿，哪里能他留好脸色？
“王将军，开垦农田一事非您职役，你若见不惯我兄弟行事，自可再去城主面前告发，领城主旨意来办事，否则休拦我。”小妖拿腔捏调地道，“我兄弟是尽责行事。这群人奴不服管教，白日怠惰，彼此勾连，犯上作乱。我杀鸡儆猴，所行无愧无错。你尽管差人通报去！”
他着粗暴挥开面前的人，再次发狠地去拿先前的个青年。
“今日谁人领军？岂容尔如此作为？”
纪从宣沉声质问，抬手作拦，眼角猝然闪过一道冷光，是有人绰着锄头朝小妖劈了过来。
他侧身躲过，小妖也是眼明手快，闪了过去。
锄头落空，手的老汉就着趋势往前踉跄一步，躬着腰，双手使劲，再次举起武器。
他这一，人群中当即有人扯着嗓子咆哮道：
“我受不了了！乡亲们！这狗日的妖族分明不我们留活路！今日要我生埋赵三郎一家人，明日便可无故坑杀我们！”
“我赵氏都是互相扶持的亲人，这贼妖却要我手刃血亲，这畜生事也做得出，兄弟们难道还要忍？！”
“连妖将都看不过眼，莫非我真的要自认猪狗不如？”
“开这农田要累死饿死，来日开完这片荒地，沃田也轮不上我们耕作！税银一年甚一年，卖血卖肉也撑不起这层层剥削，我们不如今日就豁出命去，同他们拼了！”
“这些草菅人命的强人妖贼，我杀一个，拉着他们陪葬，就是死也算光宗耀祖了！”
死气沉沉的人海中，蓦地燎起一团野火。怒火炽盛起来，烧得轰轰烈烈，将百姓多年为奴的冤屈与愤恨都从烧开的裂口中喷发出来。
场面顿时失控。
声浪阵阵高胜一阵。
激愤群情骤然爆发，彼此鼓，红着眼呐喊道：
“杀！”
“杀！！”
“杀一个是一个，我们人多！将他们埋了！也尝尝我们的滋味！”